小瞎子

佛系产出,到处爬墙。

【一八/越端/越八】月相

直通车:0晦日1朔月2娥眉3上弦4渐盈5满月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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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、满月(下)

       到达琴川的时候,离从天墉城出发找陵端,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。十五将即,屠苏的煞气恐怕即将要再次发作。陵越担心屠苏状况,又舍不下陵端,只得让晴雪先带着屠苏上离潭州不远的铁柱观向熟识的前辈求助,自己带着肇临前往琴川,继续寻找陵端的下落。

       琴川的情况,并没有比其他地方好。询问没多久,就遇到个女人谄媚地说:“你们来找陵端啊,他在我那儿呢。”说着就想讨要银两,陵越将一锭银子放在她的手心,她才继续说:“那可真是个怪人,来我那询问可否洗碗代工,换碗粥喝,我又不是开善堂的,也不缺洗碗工,要不是那闹市口补鞋的齐大爷看他可怜,为他求情,我哪肯?怎知道他就会给我惹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女人穿着低胸,摇摆着身体,边走边说:“一位客人要他那四把佩剑,就给他丢了两锭银子,怎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,怎么着都不肯给,得罪了我的客人,自己也被人揍了一顿。本来还想把他开除了,他却求着我,说愿意当小二,愿意洗碗,还愿意给客人讲故事。一人打三份工,就是不允人拿他的佩剑。恰巧我那儿的说书先生要走,我就让他试试,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真有天赋,每次都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、活灵活现,吸引了不少客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着大家走进一家酒家,女人指着台上又蹦又跳的人说道:“你看!就是他!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儿?”

       陵越是第一次见陵端这一付模样,一头长发光滑如上好的丝绸,只在后脑勺处系起了一小撮,穿着一身粗制的灰色服装,在地面和桌子上上蹿下跳。一会儿扮演汉兵冲杀,一会儿扮演楚兵垂泪,一会儿是站得气宇轩昂的楚霸王,食指轻轻擦着不存在的虞姬的眼泪,最终还是躲不过乌江自刎。

       陵端把楚汉争霸的故事讲得惟妙惟肖,似乎天生就是吃的这行的饭,引得众人齐齐喝彩,一旁的小厮连忙端出银盘,向众人讨要赏钱,没一会儿就满满一盘,陵越也丢下了一文。

       怎知这一文钱丢下,陵端就看见了他们两个,吓得落荒而逃,连滚带爬地往后院里跑。

       跑到后院里哆嗦着手想要打开房门的锁,却因为太过紧张连钥匙都掉了,听着身后一声如往常一般冰冷的“陵端”,陵端吓得转过身来捂住房门,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陵越,浑身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看着这样的陵端,陵越只觉得心脏被人猛打了一拳,一下子淤青了一大片。开口都试着让自己温柔点,可无奈习惯成自然,对着那张脸他实在温柔不起来,“陵端,快跟我回天墉城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不回去!”陵端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,嘟起了嘴,下巴也皱成了两个,委屈地说:“修仙之人废掉武功,得除去仙骨,可疼的!”

      “二师兄!大师兄他相信你没有偷剑。”肇临冲过去扶起因为惊吓而慢慢滑坐在门前的陵端,说道:“掌教真人也说了让大师兄全权负责此事,我们一起去追查鬼面人的行踪吧!”

       陵端这才松了一口气,长达一个月的提心吊胆,战战兢兢,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崩溃。白日里说书唱戏,嬉笑迎人,容不得一点眼泪;晚间夜幕降临是寒冷刺骨的井水冲着双手,洗刷着酒馆里上千付碗筷。夜里薄被覆身,扛不住一夜的寒冷和刺痛。陵端第一次这么埋怨佛爷,埋怨他执着千次,就是不愿听自己一次,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。

      “我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了。”陵越走到陵端面前时,陵端就像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一样,抱着陵越边哭着边说,“我也想过去找鬼面人的,可那一晚我和他较量过,我打不过他。”说着就哭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陵越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这样哭唧唧的陵端了,小时候的陵端经常哭,几乎是每天都哭,哭着想吃肉,哭着想回家,被掌教真人一吼,就哭得越大声。陵越嫌他太吵,并不喜欢与他往来,可他却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陵越。直到有一天,他抱着陵越最后哭了一次,就再也不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陵越还记得那个经常嘟起的小嘴,胖嘟嘟的脸庞,就这么软软地撞在自己胸前,很认真很认真地说:“我以后再也不哭了。师尊说我家人都死掉了,我没有家可以想,没有爹娘可以想了。他说如果我要是再哭,他就把我丢下山,到时候不仅没肉吃,还会被大老虎吃掉。”说着拼命忍着眼泪,哽咽着说:“所以我以后再也不能哭了。”说完就“哇——”地一下大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陵越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见陵端哭,那个说着再也没有家再也没有爹娘的小孩,似乎就这么一夜成长了起来,虽然还是贪玩,还是不肯好好学习剑术,还是会偷懒偷吃,但却真的没有再哭过。

       如今抱着他一身炽热,明显地高烧不退。陵越才发现,比起屠苏,陵端才真正是只有他一个师兄。天墉城的二弟子,举城上下,视为楷模。他的师尊座下弟子数十,城中事务繁忙,何曾有空去对他关怀备至?甚至在武功修为上指点一二?

       把他带到铁柱观的客房里躺下,陵越这才看清陵端背上的伤痕累累,一道又一道的鞭痕,新旧相叠,约莫是没钱,也可能是擦不到,伤口完全没有处理,许多道都毫不客气地发起炎来。怪不得高烧不退,这血痕下的青紫交叠,还有那套被鞭成布条的天墉城道服,陵越用力地握起了拳头,这哪只是简简单单地“揍一顿”这么简单。若不是因为修仙,普通人哪挨得了这样一番挨打?

       嘱咐肇临去找观主要些伤药,得知陵越到达的晴雪和屠苏二人走到房间里,看到陵端赤裸着上身,趴在床上瘦骨嶙峋,背上的伤宛若一幅红色的泼墨画,嘴唇灰白,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“晴雪,幽都擅长治疗之术,你来照顾他吧。”陵越看晴雪点了点头,施法给陵端治疗,便拉着屠苏走出房间,师兄弟两在夜幕下谈心。

     “屠苏,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?”陵越坐在台阶上,望着远方,整个铁柱观在夜幕的笼罩下,一片孤寂的冷清。这么多年,他几乎一次都没有回忆过与陵端常时相处的童年。

      “我记得以前你们两的感情很好。”屠苏靠着石柱,双手交叉放于胸前,回忆道。

      “嗯,在你来之前。”陵越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一根杂草,拿在手上把玩着,想说些什么,却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人啊,如果太久没有回忆一些事,就会把那些事给忘了。某一天蓦然回首,只记得当初那种暖暖的、开心的感觉,暖到冰冷的心脏,似乎时时刻刻有一块被焐热的棉布包着,就算再冷,也会慢慢地回暖。

       现在陵越能够记起的,便只有这种留在心底里的感觉,还有那个笑起来会露出酒窝和两个小虎牙的小孩。再细想些两人还有些什么开心的回忆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只记得自己外出归来时,那个曾经儒雅淘气的少年,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屠苏师弟一声声地叫着“怪物”,怒意横生地挡在屠苏面前,生气地说道:“陵端,以后不许你再踏入紫胤真人住处半步!”

       自那以后,那个少年真的再未涉足此处,曾经的情谊都随着两人的忙碌与隔阂烟消云散,一滴不剩。

      “其实,以前二师兄也对我挺好的。”比起忙碌的陵越,屠苏关于陵端的回忆反而更多,除去后来的刁难,儿时的回忆也在陵越的询问中汹涌而来,“他似乎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,没有什么忧愁,喜欢去山下摘下野果子给我吃,也会逗我玩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后来……?”仔细想来,陵越发现自己从未细心盘问过当年屠苏与陵端发生矛盾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屠苏看着天上渐渐露出的圆月,估摸着时间,说:“有一次我在练剑时,二师兄和往常一样来指导我,我不敌,剑都被打飞了。他就开心地捡起我的剑,让我去追他,我一直都追不到,又想起那把剑是大师兄你专门刻给我的,就有些生气。后来他领着众位师兄把剑丢来丢去的,让我怎么都追不到,我一生气,煞气发作,他们一群人就一起被煞气轰倒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自那以后他就喊你怪物?”陵越生气地折断了手里的稻草,说道:“自己玩过火了,还得意洋洋!不知轻重!”

       屠苏觉得自己的煞气有些乱了,靠着柱子坐了下来,一边调息凝神,一边说:“其实我后来觉得,就算没有二师兄,也早晚会有其他的师兄弟喊我怪物,只是当时二师兄是第一个这么喊的人。他们……是真的被那样的我吓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屠苏!”陵越很快就察觉到屠苏瞬时上升的煞气,站起身来施法帮屠苏抑制,本来在房间里的晴雪也察觉到焚寂的异动,跑出来协助。

       肇临从铁柱观观主那里拿来伤药,看见煞气发作面目狰狞的屠苏,吓得把满怀的伤药都给摔碎了,想起了陵端说过的话,连忙躲进房间里,房门半掩,伸出半个脑袋看着,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   “肇临,发生什么事了?”陵端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,听得外面有动静,于是向肇临问。

      “屠苏师兄又变成怪物了!”肇临听得陵端声音,害怕地靠在了陵端床边。

       一听肇临这么说,陵端觉得自己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,翻开被子,向肇临问道:“有没有带我的咒符?”

      “有。”肇临从随身的斜布袋里拿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咒符,陵端从中择出几张蓝色的,冲出房门,瞬时就贴在被晴雪和陵越控制住的屠苏的前身和后背。

     “陵端!”陵越害怕陵端又想加害屠苏,又不能停止施法,只能紧张地怒吼。

     “乾,巽,离,坎。”陵端边比着手势边念着口诀,在屠苏周围就出现了这几个字,“封!”随着陵端一声令下,屠苏体内躁动的煞气似乎随着几张咒符的消失沉寂了下来,几道如丝的蓝光泛起又消失,屠苏就跪在了地上,恢复了神智。

      “屠苏!”陵越和晴雪连忙冲过去扶住屠苏,却听到身后“咚”地一身,陵端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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